□ 杨琦珍

我得老实承认，你是我的初恋，但不是我的情人；我是不是你的初恋，我不知道，但我也不是你的情人。我想你一定同意我的说法。我一直反感人们说谁是谁的初恋情人，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，初恋发展为情人的很少，就像两个相互吸引的板块，还没有发生丝毫地碰撞，就倏然间被一些人为的高山大河给隔开了，而且往往一隔就是一生一世。

那年我18岁，你20岁。我们最大的共同点是成绩不错而家境困难。你的个子很高，人很英俊，但朴实的衣着遮去了你的光华。我本来很普通，又没有光鲜的衣服，所以一点儿都不引人注目。但我终于引起你的注目，那是因为你看了我在黑板上写的字，以及我偶尔创作的几句歪诗。我们就不由自主地彼此欣赏了。

我们似乎有意或无意地重复着宝玉和黛玉时代的爱情，在相互赠送的诗页里，重重叠叠，叠叠重重，掩映着一个隐隐约约谁都无法说出口的字迹。我们年轻的天空从此有了风花雪月，心里藏着莫名的闲愁怨绪。那时，你会吹笛子，校园里的每个黄昏都是你的笛声引亮的，而我是你最忠实的听众，我似乎想从那悠悠的笛韵里，寻找你传递给我的丝丝缕缕的情意。

毕业晚餐之后，银河悄然决堤，也许冥冥中注定，今生我们的缘分已尽。当时我分在乡下，你分在城里，而且你很快就转行了。天南地北，距离终究改写了我们的诺言，岁月无言地风化着脆弱的感情。可我依旧奢望，能在某个地方不期然地与你相遇。我曾精心保留着毕业时你赠给我的一本书和一本你写给我的诗集。那本诗集的封面设计是你用篆字题写的“青山不老，绿水长流”。那是我们唯一的纪念，一直到很多年后，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遗失了，同时遗失的还有我们所有的消息。

许多年后，我们终于又见面了，你那时已在市里上班，并且有了聪明能干的妻子和漂亮的儿子，你们殷实而幸福地生活着。在那个黄昏的风中，我们有着邂逅的惊喜与颤栗的刹那，但很快，我们同时发现，昔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已经不可能是今后的美景了。我们的今生只剩下一个半圆的梦，像下弦月那样悬挂在天边。

我们的初恋就一阵微风，波澜不惊地从身边吹走了。我们没有说过一句情话，没有拉过一次手，即使是再见面时也不曾触碰过。我们的初恋干净得像一池清清的水，连一丝暧昧的涟漪都没有。所以我说你只是我的初恋，绝对不能说是情人。我们是不能把“初恋”和“情人”联系到一起说的，这是两个距离很远的概念，至少对我们而言。

我们没有云彩的天空，永远都这样空旷而宁静。